內蒙赤峰水污染事件暴露供水設備安保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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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以來，自來水不斷牽扯人們的視線。二月的江蘇鹽城斷水事件，五月的湖北南漳“泥水門”…… 七月，全國各地水價“漲”聲1片，此起彼伏，引來多方爭議與聲討。而北方城市赤峰也因為和水有關的問題，成為媒體熱點關注對象。自來水污染已致四零零零余人就醫的事件背后，進1步引發公眾對公共事業的私營化、改制等問題的擔憂：價格越來越高，事故卻越來越多，這是為什么？ 喝過1壺茶之后，劉俊(化名)未幾便上吐下瀉了。“沒幾分鐘就得往廁所趕，”伴隨的癥狀還有發熱。 七月二三日至七月二六日，內蒙古赤峰市松山區新城區，“出了廚房，跑進茅房”成了許多民眾自我調侃的話。 直至七月二七日，赤峰市政府才宣布新城區發生了“疑似”水污染事件；二九日，再次確定為自來水水污染事件。至八月二日止，新城區玉龍、王府、錦繡等一八個居民小區發病的患者已達四三二二人，其中治愈近四零零零人。 針對水污染事件，赤峰市政府啟動了包括預防疾病、緊急供水等多項預案，并宣布政府先前墊資二零零萬元為患者進行免費治療。搶修供水管、對新城區供水管網進行清洗消毒、治療患者、安慰民心―――1切都在緊張進行。 至記者發稿時，新城區仍未能正常供水，而水污染事件的責任認定也未公布。赤峰本地官方媒體稱，這是1場因強降水引發的水污染公共衛生事件。 如今，當患者逐漸出院，人們在街頭巷尾也逐漸議論起來，有些居民首次發現飲用多年的自來水原是民營企業提供，而來自赤峰市衛生局的消息稱，包括致病的九號水源井在內的六個飲用水源井，該局并未簽署過衛生許可意見。該局1名領導認為，導致四零零零余人患病的公共衛生事件，并不僅僅是1場暴雨導致水污染那么簡單。 暴雨過后的僥幸 大雨在七月二三日下午突如其來。 依據當地景象部門當時的統計數據，七月二三日一六時至二四日八時，包括赤峰市松山區、紅山區、元寶山區等多個城區普降大雨；其中，市區二四小時雨量就達到了八三 .九毫米，這是四零年來當地第2大極值。 依照慣例，9龍供水的質檢員每天都要到水源井取樣，做出水質檢測報告確認合格后，水廠清水池的自來水才向居民輸送。9龍供水公司(下稱9龍供水)辦公室主任郭曉艷說，由于連夜大雨，質檢員在七月二四日早上到達第九號水源井時發現，水源井已經被雨水和污水淹沒。 “得知這1情況后，公司采取了按雨水處理的應急預案。”郭曉艷解釋稱，由于從九號水源井取樣失敗，9龍供水只能將水源井的地下水視為“雨水”，通過消毒后向新城區居民輸送。 在9龍供水認為水質沒有問題后―――九號水源井的水流向了新城區千家萬戶。 事實證明，這批次的自來水是未達到飲用標準的。玉龍社區居民劉俊說，這期間的自來水有點淡淡的異味，像消毒水的味道。劉俊喝的是煮過的水，但還是導致惡心嘔吐。 據郭曉艷稱，七月二五日即有多名用戶致電9龍供水，稱自來水有異味。彼時，9龍供水對該批次自來水的質檢也在進行―――有居民稱，當時致電供水公司，得到的答復是水沒有問題。 在化驗結果出來之前，9龍供水流向新城區居民家中的自來水未曾停歇。而在二五日下午至二六日，新城區如玉龍、錦繡、王府等社區的居民，暴發了惡心、嘔吐、腹瀉等癥狀。 事后，赤峰市衛生局1位領導批評說，9龍供水公司在雨水、污水倒灌水源井后心存僥幸，就算他們沒有權力決定停水，也應該要向衛生部門等打個招呼。 上述領導轉述了9龍供水相關工作人員向赤峰市政府調查組陳述的內容：9龍供水承認，憑常識判斷九號水源井已經被污染，但以為通過消毒可以解決這1問題。 事發3日之后的披露 七月二六日，新城區玉龍衛生服務中心等醫療機構，接到嘔吐、腹瀉等癥狀的病人逐漸增多。這引起了衛生局的注意。 七月二六日早八時許，衛生局疾控中心及衛生監督所的工作人員，根據新城區衛生服務中心匯報的情況，親臨新城區現場調研。 “大約在九點鐘吧，我們就憑專業經驗得出了初步結論。”赤峰市衛生局副局長馬天山說，“高度懷疑與自來水有關。”衛生局并因此啟動了應急預案。 當日一零時許，9龍供水的水樣檢測報告也得出，九號水源井可能被污染。郭曉艷稱，看到水質不合格的檢測報告后，9龍供水向赤峰市衛生監督所和其主管單位赤峰市建設委員會進行了匯報。 中午一一時，赤峰官方各部門相繼知道了新城區發生水污染事件，而民眾仍處在迷霧當中。 在赤峰市民聚集的1些網絡論壇及貼吧上，市民憑常識判斷發生集體腹瀉嘔吐等癥狀應該與飲用水有關，但彼時未獲官方正面回應―――自七月二四日起，如百度網赤峰貼吧等論壇，質疑9龍供水公司及赤峰官方的帖子抱怨紛起。 衛生局和建委將相關情況向赤峰市政府匯報后，七月二六日下午六時，有多個部門參加的緊急會議在市政府召開。 據參會的赤峰市衛生局副局長馬天山介紹，在會議上，赤峰市長王中和強調，衛生部門要確保患者生命安全，建設部門啟動應急供水，此外，要做好市民思想工作安撫民心，進行輿論引導時采取“不回避、不隱瞞”的原則。 七月二六日下午，衛生部門采集水樣的檢測報告顯示，新城區九號水源井總大腸菌群、菌落總數嚴重超標，同時檢出沙門氏菌。 當晚，新城區一八個社區的居民接到9龍供水公司通知，因大雨導致水源井污染，9龍供水提醒用戶注意不要飲用生水并防止造成2次污染。而赤峰市政府召開的新聞發布會稱，新城區發生了“疑似水污染事件”。 民營供水公司1直虧本 二零零三年，赤峰市開始進行新城區建設。短短幾年間，大多數市直行政機關都搬來此地。新城區配套建設的居民住宅小區，在赤峰也是中高檔的樓盤。水污染事件披露之后，新城區隨著而來的是1陣短暫的人心騷動。在這片官方數據稱居住有五.八萬人的一七.五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彌漫著恐慌及不滿的情緒。 為了遏制因水污染致病人群的擴大，赤峰市政府宣布先行墊資對新城區在水污染期間出現身體不適的病患進行免費救治；此外，組織一八輛消防車從老城區定時向新城居民供水，從老城區引水的應急工程也開始啟動。 事件發生后，供水公司成為眾矢之的。9龍供水公司總經理鄧國明稱，忙得“連紀委找我談話的時間都暫時安排不出”。 二零零三年，赤峰市興建新城之時，9龍供水也開始進駐此地。9龍供水公司是赤峰9天建材化工(集團)有限公司(下稱“建化集團”)下屬企業；這是建化集團為涉足城市供水行業而專門成立的子公司。 建化集團的前身，是一九七五年成立的赤峰市電桿廠，該廠先后并購赤峰石灰廠、赤峰鋼鐵廠等企業，并于二零零四年四月轉制成為民營股份企業。建化集團先的產業主要包括混凝土、水泥電桿、化工建材等，二零零三年，開始涉足市政供水行業。 二零零三年，赤峰市興建新城區時，水、熱、燃氣等公共事業的興建遇到資金難題。當年三月，市政府發布公告，對負責新城區供水、供熱及燃氣的項目進行公開招標―――咨詢者多，但卻沒有企業愿意競標；老城區的自來水公司因向新建城區供水有困難，赤峰市政府只得通過市場化運作，以招投標的方式選擇企業為新建城區修建供水項目。 作為當地頗具實力的企業集團，建化集團在政府承諾在用地、稅收等給予優惠政策后，承攬下了建設新城供水管網并負責市政供水的工程。 二零零三年六月，建化集團籌建了9龍供水公司。據9龍供水公司辦公室主任郭曉艷介紹，新城區整個管網鋪設及水廠建設，總投入約1億56千萬左右。二零零四年，9龍供水公司正式獲得供水資質后，開始向新城區居民提供自來水。 自供水以來，9龍供水1直虧本運營。據二零零四年至二零零八年的經營收入，五年間9龍供水經營總額為五三九九萬元左右。 按照赤峰市政府先的設計規劃，到二零一零年新城區人口將達到一二萬，日供水能力是四.六萬噸，在日用水量達到二萬噸的時候，供水公司即可實現盈虧平衡。 但是，自從新城區建設以來，日用水量從未達到預設的水平。二零零四年開始供水時，每天只有34百噸，如今，居民日水量約在八零零零噸，“多的時候也就是每天一.二萬噸。”郭曉艷說。 虧損運營只是9龍供水自身遇到的難題。水污染事件爆發后，9龍供水公司遭到“反應遲緩”的質疑―――七月二三日發生雨水倒灌水源井后，公司為何到七月二六日才做出反應？ 對于三天后才確認水源井被污染，9龍供水公司的官方解釋是，水樣檢測的細菌培養需要在四八個小時后才能得出，但這1結論至今并未能服眾。 新城區某小區1名隋姓居民稱，七月二四起，新城區已出現多例惡心、腹瀉等病人，而其致電9龍供水公司得到的解釋是水沒有問題。“他們是想自己消毒把事情瞞住，后搞不定了才不得不上報嘛。”隋說。 而在飯店老板張勝楠(音)看來，經歷了此次水污染事件后，9龍供水公司在其心中的信任度降到了低點，“他們是私營企業，是為了賺錢，現在還沒賺錢的話，誰知道能不能保證我們的飲水安全呢。” 建委承認監管不到位 如今，赤峰新城區尚未恢復正常供水，五.八萬居民的飲用水仍由政府組織的消防車運送供應。 按照赤峰市政府的計劃，9龍供水公司的管網徹底清洗消毒完畢后，老城區的自來水將通過兩條應急管道輸送到新城區―――這只是暫時的，因為負責新城區供水的是9龍供水公司。“政府認為我們可以正常供水后，我們會按著政府的要求辦。”郭曉艷說。 可以預見的是，屬于國有企業性質的赤峰市自來水總公司完成應急供水的任務后，以后新城區的自來水供應仍將由民營的9龍供水公司所掌握。 在車伯爾民俗園內，離1條名為半支箭河不足二零零米的斜坡下，即是直接造成水污染事件的第九號水源井―――該井離排污泵站相距約一五零米，而大約五米遠處，即有1個排污井口。在河岸的斜坡，其余四號到八號水源井也依次排開。 “這些水源井，都是按照政府規劃選擇建設的。”9龍供水公司辦公室主任郭曉艷說，水源井的開挖建設都經過相關部門審批，手續齊全。 在水污染事件發生后，作為行業主管部門，赤峰市建委先向新城區市民表示道歉；而對于水源井離排污泵站過近的問題，赤峰市建委主任郭明達稱存在“選址不妥”，并承認建委存在監管不到位的問題。 另據赤峰市衛生局前述不愿意透露姓名的領導稱，9龍供水公司除了一號到三號井外，其余包括九號井在內的其他六口水源井，并沒有獲得衛生局簽署的衛生許可意見。 “按照相關規定，這些井只能作為備用水源井，而不能直接向用戶供水。”―――事實上，九號水源井已經向新城區的用戶供水多時。 該衛生局領導以個人身份發表了個人觀點：四號到九號水源井如此建設，“憑常識都可判斷不太合適，除了九號井離排污泵站近之外，還存在如水井密封、離河道距離過近等問題。” 目前，赤峰市政府已組成六個調查小組，全面負責調查此次水污染事件。市政府新聞發言人高稀華曾表示，如果是1次責任事故，1定要嚴肅追查相關責任人責任。 時下，新城區何時才能正常供水仍無明確時間表，而官方表示將在居民安全飲用上自來水后，相關責任認定即問責才會進行。 七月三零日，清華大學水業政策研究中心主任傅濤接受中國水網采訪時表示，對于赤峰自來水污染事件的發生1點也不感到奇怪。他認為，我國的供水安全事故會越來越多。因為沒有足夠的投資，我國許多城市的供水設備安全保障上欠賬太多，這和1直以來的低水價政策有關。再加上污水處理方面取得成效有限，水環境越來越差，水源的安全都難以保證，使得自來水水質安全變成十分艱巨的任務。 喜歡喝茶的劉俊已多日不敢飲茶。赤峰近來多日無雨，有的是豪放陽光。除了供水管道需要清洗消毒，涉及水污染事件的其他事情似乎也需要放在烈日下消毒。 “供水公司有沒有問題？主管單位有沒有監管不力？不可能把所有責任都推給大雨吧？”在消防車接好水后，劉俊端著紅色的水盆走走停停，再次表達了自己的疑問―――1個僅有二零余名員工的民營企業，要服務總人口達五.八萬人的新城區飲水供應：以后如何才能確保飲水安全？ 鏈接 二零零九年二月二零日，江蘇省鹽城市城西水源遭酚類化合物污染，兩家自來水廠關閉，數十萬市民飲水受到影響。據環保部門初步查明，鹽城水污染事件是取水口上游1家化工廠偷排污水所致。 二零零九年五月二八日，湖北省襄樊市南漳縣自來水“泥水門”事件引發當地十萬居民數日的飲水、用水困難。而在這之前，自來水質量越來越差已是官民共識。當地有人將此歸因為供水公司的私有化。 采寫：本報記者上官敫銘